在乌克兰教过英语、在巴黎玩过服装设计、在北京拍过微电影的金融专业本科生王盛林,2011年毕业时,决定把“创客”作为自己的第一份职业。
彼时,美国科技杂志Wired前任主编克里斯•安德森(Chris Anderson)尚未在中国出版其著作《创客:新工业革命》,这本书倡导互联网与制造业的共同革命。但对当时的王盛林来说,“创客”更像是他广泛兴趣的一种延伸。
早在2008年,自美国个人3D打印机生厂商Makerbot开源这款产品以来,王盛林和一些对3D打印技术感兴趣的朋友便时常在网上交流。2010年初,一位香港网友做出中国第一台DIY的3D打印机。王盛林和好友张铭经常浏览他的博客,同年底,也做出了自己的3D打印机:技术是开源的,遇到问题便上网找高手讨论,零部件是自己跑了几家北京周边的小工厂后定制的,总共订了30套。
“一开始就是玩儿。”王盛林对《时间线》说。
就这样,2011年初,三五好友凑到一起,在北京的宣武门附件租了一间20平米小屋,每周举办workshop,在豆瓣等BBS网站发出活动邀请。不止玩3D打印,还包括许多有趣的新硬件、新技术。总有志同道合的人——大多是设计、工业、电子专业出身的男生——把小屋挤得满满。交上几十块钱,就能一起动手敲敲打打,玩个痛快。
喜出望外的是,3D打印机也让大家发了一笔小财:不少北京的学校前来咨询能否购买DIY产品,居然售出十几台,根据规格不同,每台售价在6000至10000元不等。不过,大家并没有借此扩大产销规模,因为当时没有一个人是全职。
4月里的某一天,这个小圈子里的几位常客——王盛林,张浩(国内第一位全职创客),李大维(上海新车间创始人),顾学雍(清华大学工业工程系老师)一起商议,给这个小集体起名叫“创客空间”,灵感来自国外流行已久的Makerspace—在那里,热爱不同技术的人会相互交流想法,比如3D打印玩家会彼此提供设计图纸,讨论设备改进,一起玩得不亦乐乎—王盛林和他的伙伴希望自己的创客空间也能沿承那样的基因,为热爱硬件技术的人,提供交流合作的平台。也是在那时,“创客”这个名词,第一次在国内被叫响。
玩票式创业
爱好广泛的王盛林决定把“创客”当成职业。他和国内开源硬件第一人肖文鹏,一人拿出5万元,在北京注册了“创客空间科技有限公司”。“我们就是想把这件事做下去,让更多人一起来玩。但具体怎么赚钱,其实没想好。”
初创时,公司只有三位核心成员:肖文鹏热衷开源硬件,张铭坚持3D打印,王盛林则迷上了“多点触摸桌”——能触控互动的智能桌面。各人沉迷于自己的方向,无人专注公司运营。创客空间每周活动一次,不温不火。“没太多成本,也没钱可烧”。王盛林说。
真正的转变始于2011年底、2012年初。
在携包括3D打印机在内的一些自制产品,参加完2011北京国际设计周和北欧艺术节后,很多设计师对3D打印机充满好奇,同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这让王盛林意识到,3D打印设备要在公众中普及,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种培训不是产品本身能教会使用者的”,他说,从操控使用到后期维护,对很多人来说非常陌生。而且,基于开源技术的3D打印机,有新奇和个性化的优势,但也有稳定性差等弱点。不同于专业3D打印设备生产商,DIY的小型设备常“受限于材料,喷头使用两个月后会堵,要用激光、电钻来疏通”。没有售后服务,类似的硬件问题如何改良?是创客们的下一个难题。
但正因为陌生,创客空间更聚人气。大家开始按捺不住“来年办一个大型创客活动”的想法。得知北京国际设计周策展人愿为活动免费提供场地,2012年春节一过,王盛林便全身心投入到这场“创客嘉年华”的筹备中。
通过美国创客教父Mitch Altman的帮助,创客空间向全球十几个国家的创客们发出邀请,聚集了80个展品。反复确认,引进展品,布展,联系媒体,为前来参加活动的创客安排食宿,密集筹备约2个月。
4月28日,“2012年创客嘉年华”在北京世纪坛数字艺术馆开幕。3天嘉年华中,十几个国家的几十位创客,亲临现场,和前来参观的人一起互动体验自己的产品——3D打印机、绘图机器人、奔跑马里奥、能吃的钢琴、键盘打字机、机器人阿凡达、触摸墙等等。之后的15天展览,这些新奇有趣的“神器”依然吸引许多人前来,一睹为快。
“同样规模的展览,成本要在七八百万人民币。”王盛林介绍,由于场地免费,且所有展品都是自制,为承办方创客空间节省了开支。最终,这场创客盛宴只花费四五十万,王盛林自己承担了全部费用。
翻滚吧,创客
这场活动给创客空间带来的影响超乎意料。包括北京市科协、教委等在内的政府机构注意到这样一群有创意、爱硬件的年轻人,纷纷提出经费资助。中关村管委会为创客空间在中关村提供了一处200平米的活动场所,年租金优惠在10万元。2012年7月,从20平米搬入200平米,让王盛林等创客空间的核心成员感觉无比振奋。
具备一定知名度的创客空间,现在有四五位全职工作人员,和一条新的创收渠道:不少公关公司会租用他们的新奇硬件,让自己的活动变得更炫。这项“创意出租”的生意,能不时填补公司开支,有时一单可高达15万元。并且,目前二三十名会员、每月每人200元的会员费,也是一笔虽小但稳定的收入。
然而,创客空间尚在成长,不可避免处于“烧钱期”。“我们买了很多设备,大型3D打印机,铣床,机床,电子设备等等,赚的钱都花出去了。”但王盛林认为这是必要投入。尤其考虑到“教育培训”和“项目孵化”将是创客空间未来最主要的两个发展方向。
2013年1月,创客空间计划在798艺术区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第一场趣味培训,主题为“能弹琴的纸”。有针对8至13岁儿童的专场,也有针对年轻白领的工作坊。活动由创客空间两名全职工作人员主持,参加者交几十元,便可亲自体验这一新奇玩意儿。
“创造力是需要学习的,中国孩子特别缺乏,”说起创客空间的培训计划时,王盛林感叹,“中国人其实都很有创造力,但是被禁锢了。很多人不习惯动手创造。在我们看来,改变永远来得及。”除全职工作人员会参与培训策划外,他们也会把技术主题在网络上开源,集思广益,希望每月都有新的培训项目。一年集齐12个,就能出一本创造力开发教程。
另外,创客空间也面向科技公司、网站,开展企业培训。比如,即将为豆瓣网90名员工,举行有关3D打印的趣味培训。
同时,他们也在酝酿着几个孵化项目——智能灯泡、蓝牙音箱、电子首饰等。帮这些项目团队联系场地、技术支持和投资人,创客空间将扮演的角色,好比智能硬件的创新工场,甚至希望在中国尝试搭建纯粹的预售平台——没有产品,先卖概念,为创客提供直接与大众沟通的渠道,和更大的想象空间。
这好比3D打印技术在创客时代被赋予的意义。当整个销售体系只缩短到设计师和消费者两个点时,所需的一切,可能只有一台担任实物生产的3D打印机,和一个供二者交流的电子商务平台。王盛林坦言,这个想法还是“Too good to be true”(太过美好,难以成真),但至少未来有这样一种可能。
同时,创客空间也在从事一个针对3D打印机升级的研发项目,将原先只能上下左右前后做直角运动的喷头,改良为三轴控制、可360°移动,以此提升打印空间和精度。目前在做相关软件开发和外观设计。
“我觉得科技是很具人文关怀的:没人强迫你必须热爱哪项技术,创客就是在各有所爱的领域,不断探索创新。”王盛林说,自己蛮欣赏的一个词,或许能代表他理解的一部分创客文化:Naturalology,让科技更富自然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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