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创客的人对Mitch Altman一定不会感到陌生,这个57岁的美国人因开发出能远程关闭公共场所的电视机的万能遥控器TV-B-Gone成为知名创客,随后在旧金山创办了创客空间Noisebridge,近年来往返于世界各地的创客空间,为年轻的创客们提供指导,在创客圈内享有盛誉。
几周前我在上海拜访了Mitch,从他的成长经历聊到了他开发TV-B-Gone的初衷和过程。在我看来,交流中最有价值的部分是他对于创客和创客文化的理解。他是一个真正具有黑客精神的创客,交谈中不断重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酷的东西”、“让人们的生活更好”这些话,看得出这些都是他的真实想法。也许这些想法并不适用于很多人,但我相信有更多像他一样的创客存在,对于创客运动乃至整个中国的科技界都会是件好事。
以下是我整理的部分对话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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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47岁的时候决定从工作中抽身出来去开发TV-B-Gone,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件冒险的事情,你是否有较高的风险偏好?
不,但我对疼痛的阈值较低。我不想要一种沮丧的生活,不愿忍耐我不喜欢的生活方式,你知道人生很短暂,时间很宝贵,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我不认为我人生的前半段是浪费时间,我学了很多东西用到我的第二部分人生,但我不愿意继续做那些我不爱的事情了。
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过马路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城市(笑),在北京和波士顿甚至会更危险,但当你要做某些事情时你必须要冒这样的风险。你需要去考虑它所带来的得失,然后再去评价;即便你知道你的选择可能会让你变得更好,你还是会存在对风险的恐惧。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确保的。当然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如果你从来不冒险,从来不去探索那些你所爱的事情,那你就永远不会去得到你所爱的东西。所以去冒险吧,然后尽力去实现目的。
如果TV-B-Gone没有挣钱你会怎么办?
我没有打算用它挣钱,我花了一年时间来看看会发生什么,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它确实改变了你的人生。
当然。我再也不用去做那些我不喜欢的事情了。但我有很多可以挣钱的选项,而且都是我喜欢的。TV-B-Gone最终证明它可以挣钱,如果它不能,我会转向其他的项目。点子会不断出现,尤其是当我们做我们喜欢的事情的时候。
有人说创客是个富人运动,因为他们相比其它人更能负担得起失败的风险。你认同吗?
每个人都会失败。在做这些东西时,最开始你都是很糟糕的,你要花很多时间去学习,必然会经历很多失败,这与你有多少钱没关系,只与你花多少时间去学你想学的东西有关。当然,有的人有更多的机会,有的人有更多的特权,有的人有更多的资源,包括金钱。
我从来就不富有,TV-B-Gone卖了50万,但我花了很多钱去帮助那些没有钱的创客;这是一种很昂贵的生活方式,但我喜欢这样。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去做酷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在不断做出选择,有些选择是愚蠢的,有些选择看似愚蠢但最终证明是很有价值的,我们很难控制这些选择的结果,但我们可以从过去的选择中学习,进而做出更好的选择。这就是我的生活,做选择,然后从中学习,一点点变得更好。我仍然做很多糟糕的选择,这是生活的一部分。
所以,为什么不去做那些你认为会让你生活变得更好的,而不只是能够挣钱的选择呢?钱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它只是钱。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或许我们需要去挣更多钱;但如果我们在挣钱的过程中迷失自我,那必然会让生活变得更糟糕,因为我们会去花时间挣钱,而不是花时间让生活变得更好。
对于创客来说,钱是附加的。想想拉里•埃里森(甲骨文公司创始人),他有多少钱,我不知道,数十亿?但他仍然想去挣更多的钱,钱不会让他变得快乐。所以应该更关注如何选择能让自己开心,能让周围的人开心,怎样有意义。如果我找到了,我就去帮助人们,这就是我所做的,感觉非常好。也让我的生活更有意义。
谈谈Noisebridge。
Noisebridge是一个大家互相帮助的社区,在这里我们都希望让人们过得更好。这里有各种各样的人,不止又有富人,也有穷人,有的人甚至无家可归;有些人在这里做东西,然后拿到街上去卖,挣到他们的生活所需。
通过互相帮助,大家能探索自己热爱的东西、发掘别人喜爱的东西,也能找到一些商业上的机遇,有人以此为生。这很酷。有些人是有工作的,但他们可能不喜欢自己的工作,所以不工作的时候他们会来Noisebridge;有些人找到了可以做的东西,并创建了公司,然后辞去了原有的工作,去做自己喜爱的事情;其他的人则继续做原来的工作,在工作之余来到Noisebridge做酷的事情。
你去过很多创客空间,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当然是Noisebridge,因为这是我创立的。
每个创客空间都是不一样的,都很不错,适合让人们开始做事。我喜欢去访问各地创客空间,去看看他们怎么做事,然后帮助那里的人们让他们做的更好。有些我特别喜欢,比如维也纳的Metalab,那里没有领导;还有柏林的c-base,很吵,很多人在里面吸烟,但很酷,总是有各种声音。
你去过很多创客空间,对于国内的几大创客空间的印象分别是怎样的?
新车间更多样化;北京创客空间有很多的人希望成立自己的公司;柴火创客空间更社会化,大家过去参加活动。
我想说的是,全世界的创客空间都是独特的,但他们之间的区别没有共性大,共性就是大家都在帮助人们去探寻自己喜欢的东西。他们都有各种工具,只是聚焦的方向不同。但我注意到,在中国,人们更倾向于通过在创客空间里工作去成立小公司,这是很好的,它能让人们挣钱养活自己。
创客空间会面临哪些困难?
社区是一个困难的工作,一群人在一个房间里,很容易发生争吵,会有误解。但大家能够解决这些问题。我也乐于帮助大家解决各种问题,通过工作坊帮助中国的创客,告诉他们怎么演讲,怎么做demo。有少数创客空间消失了,是因为场地的问题,他们之前的场地是其他人提供免费使用的,但有一天场地提供方把场地收回去了,有的创客空间会搬到其他地方重新开放,有的则就此消失。免费使用场地有时候是件好事,但也可能会被赶出去。还有一些创客空间失败是因为只有一个领导人,而他过于独裁;当他失去热情,或者失去其他人的信任的时候,就会失败。很多创客空间在初期会面临资金困难,但他们都找到了各种办法生存了下来。
最近有一些人在学校里开办创客空间,你怎么看这个想法?
这是很棒的主意。
一个不利的地方在于,它通常只对学校内部开放,但他们也可以和社会上的创客空间互动。但有些学校倾向于过分控制一些事情。其他国家有些学校里也有创客空间,但是会限制开放时间,所以你可以去做很有趣的事情,却只能在特定的一些时间,比如学校开放的时间。学校也会对可能发生的危险更加谨慎,害怕出事。
在学校里面大多数人都是在学知识,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学习如何学习。我很乐于看见每个学校都有个创客空间。这些创客空间能让学生在老师、导师和其他人的帮助下自己解决问题。
有一些创客的产品被认为是抄袭来的,TV-B-Gone也被抄袭过,你认为抄袭对于创客运动来说是个严重的问题吗?
是也不是。如果“偷”的是个性化的东西,那就是个问题。
TV-B-Gone是开源的,我希望人们仿造。但如果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仿造,而且又做得很糟糕,那就是个大问题了,因为人们买了它之后会觉得我做的东西有问题。我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一个英国人做了这样的东西,用户买了之后发现有问题,就给我发邮件表达愤怒。我起诉了这个混蛋。
但如果他用正确方式的来做,对每个人都会有好处。我这东西是开源的,他可以拿我的方案去做,做一个和我一样好的,甚至更好的,然后拿去卖,只要提到我的名字就行,这是有益的。但他只是把所有东西都偷过去了。
我相信大多数项目都会从开源中获益。人们应该模仿,这样能把东西做得更好、更便宜,然后分享给其他人。
点子不能解决问题,把点子实现出来才能解决问题。你很难独自占有某个点子。所以那些企图阻止用户下载MP3的唱片公司正在失去这场战争。我相信那些做硬件和软件的人,如果急于防止别人抄袭,也会失败。
所以我拥抱了开源,你可以尽最大可能用这些东西,然后做出你自己的、更酷的产品。点子是会不断出现的,你不会一辈子只有一个点子,一个点子也不会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你有很多机会,应该把这些点子分享出去,让它们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促成最好的结果。
这也正是黑客做的事情:用可获得的资源做酷的事情,然后分享它们。我们可以用这个方法做项目、做公司、建立社会、成就自我。
对于“黑客”(hacker)与“创客”(maker)这两个称呼,你更喜欢哪个?
之前我在接受一家中国媒体采访时,希望他们能同时用这两个词,不过编辑最终只用了“创客”。这我理解,因为“黑客”有一些负面的意思。但“创客”一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它只是意味着把一些东西放在一起,这并不会很令人激动。当然也会有“创客杂志”、“创客嘉年华”这样一些说法,使创客成为一种品牌。
大家对“黑客”的理解也在发生变化。在美国,几年前人们听说“黑客”之后的反应是“你黑了我的电脑”或者“你黑了我的Facebook账户”;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会问:“你是那种黑客?”这比过去好了很多。
有人说如今创客运动存在过热的现象,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你怎么看?
我认为这是件很棒的事情。现在全世界大概有1000家创客空间,很多人从中获益。但世界上有70亿人,我们需要更多的(创客空间)。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有机会从创客运动中获益,如果有100万创客空间,那应该可以了。如果中国有1000个创客空间,那怎么会是一件坏事呢?会有更多的人去探索他们喜欢做的事情,无论他们喜欢的是什么。他们能互相帮助,分享资源,共同创造。中国有很多制造业资源,创客空间能让普通的中国人应用这些资源,这会让中国变成一个更好的地方,也会让世界变得更好。
如今有不少企业参与到创客运动中,比如主办黑客马拉松或创客大赛,这会给创客运动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会让很多人受益,为什么不做呢?当然会有一些人怀疑这些公司是否是真心愿意帮助创客。但如果他们只是说:我们来办一次黑客马拉松,我们有一些产品,我们不知道人们可以怎么用它,我们想让开发者来开发一些应用,一等奖30000人民币,二等奖10000人民币;你做得东西需要开源,我们可以用它。这怎么会是一件坏事?所有人都会受益,包括使用应用的用户、获得这些应用的公司、获奖的开发者,甚至没有获奖的开发者也可以通过比赛从其他人身上学习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我不知道。但我继续会探索我喜欢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形式。我在不断改变,每几个月都会有很大的变化。我想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酷。
本文的作者是王星,首发于独立博客sociocyb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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